2019年4月12日晚，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張長東(dong) 副教授做客武漢大學“珞珈政治學論壇”，在學院216報告廳作了題為(wei) “稅收與(yu) 國家治理”的學術報告，論壇由劉偉(wei) 老師主持。論壇吸引了校內(nei) 外相關(guan) 學科中青年同仁的踴躍參與(yu) ，其中包括：湖北省社科院李海新老師，湖北省委黨(dang) 校董毅老師，武漢市社會(hui) 科學院田祚雄老師，中南財經政法大學張敏老師和羅雪飛老師，華中師範大學政治與(yu) 國際關(guan) 係學院袁方成老師，武漢大學社會(hui) 學係張楊波老師，等。另外，本院張平、陳剛、朱海英、呂普生等老師及相關(guan) 專(zhuan) 業(ye) 的博士生、碩士生和本科生也參加了本次論壇。
在報告中，張長東(dong) 老師圍繞他即將出版的著作《Governing And Ruling：Taxation And Authoritarian Resilience》的內(nei) 容，以稅收為(wei) 切入點解釋政權的長治久安。張老師指出，在解釋“為(wei) 什麽(me) 有些國家民主化了而有些卻沒有”的問題時，民主轉型理論過於(yu) 強調結構性力量和行為(wei) 者因素，而忽視了製度的重要性，存在理論上的重大缺陷；另外，將政治體(ti) 製分為(wei) 民主與(yu) 威權主義(yi) 的兩(liang) 分法是對現實狀況的過分簡化。對威權政體(ti) 的製度主義(yi) 轉向則提供了一種新的解釋視角。傳(chuan) 統的製度主義(yi) 主要包括：暴力體(ti) 製、司法體(ti) 製、“民主機構”的體(ti) 製性吸納、社會(hui) 福利製度以及審查製度。但這些已有的製度主義(yi) 的解釋局限主要包括三個(ge) 方麵：一是忽視了這些製度的雙刃劍作用，強調正麵效應而忽視不利影響，二是忽視了這些製度背後需要財政的支持。三是很多製度（或機構）容易被操縱，因此不是自變量而是中介變量，其本身沒有根本性的解釋力。在總結既有研究的基礎上，尤其是受熊彼特的啟發，張老師從(cong) 稅收兼具原因重要性（就稅收是所有變化因果關(guan) 係中的一個(ge) 重要原因而言）及後果重要性（就發生的每件事都有其財政結果而言）兩(liang) 方麵指出財政社會(hui) 學的重要作用。他提出了一種解釋政權長治久安的新視角，即從(cong) 稅收的視角來看國家、國家性質、形式和命運。為(wei) 了實現有效治理，國家需要調整各種製度機製，以獲得納稅人對國家稅收政策的準自願服從(cong) ，提高稅收效率，緩解社會(hui) 衝(chong) 突。此外，在稅收與(yu) 政權長治久安已有的研究中，學者們(men) 強調了稅收製度與(yu) 國家提供公共服務、滲透社會(hui) 、掌握社會(hui) 信息的能力之間的關(guan) 係，張老師則在已有研究的基礎上提出了新的觀點，指出稅收製度在解決(jue) 或緩解治理問題和困境方麵發揮著重要作用。
接下來，張老師以中國為(wei) 例進行了分析論證。張老師認為(wei) ，在市場轉型和稅收國家轉型的雙重轉型背景下，經濟體(ti) 製、央地財政關(guan) 係、稅收征管和稅收結構都發生了重大變化。和其他國家一樣，中國也麵臨(lin) 著社會(hui) 控製（獲得服從(cong) ）、合作（投資）、代理人控製三大治理挑戰。與(yu) 這些治理問題存在著密切關(guan) 係的是被忽視的兩(liang) 大稅收悖論，一是增長悖論，二是代表製悖論。增長悖論指過多的稅收會(hui) 給經濟增長帶來不利影響，進而對政權造成績效合法性衝(chong) 擊；代表製悖論指社會(hui) 對國家限製權力和參與(yu) 政治的要求會(hui) 隨著稅收的增長而擴大，即所謂的“無代表不納稅”。我國的稅收製度是如何解決(jue) 兩(liang) 大稅收悖論從(cong) 而保持長治久安的呢？張老師介紹了解釋這一問題的三個(ge) 稅收機製：財政聯邦製、半稅收國家及低度製度化的稅收征管體(ti) 製。
第一，財政聯邦製指中央與(yu) 地方的財政關(guan) 係，張老師將其改革分為(wei) 三大階段：1978年以前的計劃經濟時期，我國屬於(yu) 國有製和集體(ti) 所有製經濟，實行統收統支政策。國家的財政收入主要來自於(yu) 國企利潤，財政體(ti) 係也一直在弱化稅收的影響。1978年-1993年的“分灶吃飯”時期，實行財政承包製，促進了鄉(xiang) 鎮企業(ye) 的興(xing) 起，同時導致了官僚體(ti) 係的封建化。1994年分稅製改革之後，引發了私有化浪潮，形成了區域間競爭(zheng) ，我國市場投資環境得到改善，財政收入上升，官僚體(ti) 係也很大程度更接近了韋伯意義(yi) 上的官僚化；此外，隨著稅收體(ti) 係以及征稅機構的建立，稅收收入在國家財政收入中的比重越來越大，國家對社會(hui) 的依賴也隨之增強。通過對我國央地財政關(guan) 係改革的梳理可見，財政聯邦製有利於(yu) 緩解增長悖論，但對代表製悖論產(chan) 生了不利影響。張老師還指出，不同地區之間存在較大的差異，而一個(ge) 重要的解釋變量是不同地區主要產(chan) 業(ye) 的資產(chan) 流動性。
第二，從(cong) 稅收結構上分析，雖然與(yu) 經濟改革前相比國家財政收入越來越依賴於(yu) 私人部門繳納的稅收，但中國仍然隻是一個(ge) 半稅收國家。隨著國企營利能力的上升，國企利潤成為(wei) 一項重要的財政收入來源，表明中國仍然保留著自產(chan) 國家的痕跡。除了國企的利潤收入外，諸如土地出讓金的租金收入數額巨大，也進一步增強了國家的自主性。此外，由於(yu) 中國商品稅製具有很強的暗稅特征，很多商品稅都采取“價(jia) 內(nei) 稅”的方式征收，與(yu) 之聯係的稅負被公民感知的程度很低，納稅人意識難以形成，這就削弱了私人部門的政治訴求。因此，半稅收國家緩解了代表製悖論問題，能在提高稅收的同時保持較強的自主性。但由於(yu) 這種稅收結構是比較低效且不公平的，且土地財政本身是難以持續的，所以，半稅收國家不利於(yu) 經濟的可持續增長。
第三，地方稅收部門在低製度化稅收征管體(ti) 製下擁有較高的自由裁量權，為(wei) 了完成稅收任務的硬指標會(hui) 和企業(ye) 家進行合謀，造成豐(feng) 年少收而形成“稅收蓄水池”，饑年“寅吃卯糧”、“稅收空轉”的現象。由於(yu) 稅收征管體(ti) 製法製化程度很低，導致稅收過程中庇護主義(yi) 盛行，這種低度製度化的稅收征管體(ti) 製一定程度上有利於(yu) 降低實際稅負促進私營經濟的發展，緩解增長悖論的難題。另一方麵，隨著私人經濟的興(xing) 起及其逐漸成為(wei) 國家重要的財政收入來源，為(wei) 了將這一新階層轉換成國家的支持者，同時也為(wei) 了爭(zheng) 取他們(men) 對國家稅收政策的合作，國家開始保護其利益並采取政治吸納或者行政吸納的方式，將私營企業(ye) 家吸納進現有的政治框架。在現有的框架下，參與(yu) 人大、政協及其他的政治與(yu) 群眾(zhong) 組織，為(wei) 這些私營企業(ye) 家提供了一個(ge) 利益表達、影響政策製定的政治參與(yu) 渠道。這些策略削弱了新興(xing) 財富階層以衝(chong) 突的方式抵製政府稅收的可能，發生在這個(ge) 階層的國家與(yu) 社會(hui) 的互動也就變得比較和諧，避免了社會(hui) 對國家提出政治要求。可見，低度製度化的稅收征管體(ti) 製對解決(jue) 兩(liang) 大稅收悖論都有積極作用。
最後，張老師認為(wei) ，國家能力本身並不能簡單的通過稅收數量（相對於(yu) GDP）來衡量，稅收來源及稅收征管機製對國家長治久安的解釋力更強。雖然這三大稅收機製能夠短期內(nei) 有效緩解治理難題，但也麵臨(lin) 著長期與(yu) 短期的抉擇，即增長悖論與(yu) 代議製悖論無法兩(liang) 全其美時，就會(hui) 出現新的悖論。
張老師在本次講座中解釋了在市場轉型和稅收轉型的雙重轉型下，我國的三個(ge) 稅收機製是如何解決(jue) 稅收悖論與(yu) 三大治理難題，不斷提升國家治理能力，最終實現國家的長治久安。張老師富有創新性的精彩報告引起了在場師生的濃厚興(xing) 趣，大家圍繞論壇主題紛紛發表了自己的看法。在問答互動環節，張長東(dong) 老師與(yu) 到場師生進行了深入的交流，並對老師、同學們(men) 提出的問題和評論給予了詳盡而富有啟發性的回應。
論壇最後，劉偉(wei) 老師作了總結發言，指出張長東(dong) 老師的研究是在比較政治的框架之下進行的，清晰地闡述了中國稅收政治的內(nei) 在邏輯和宏觀、微觀機製，最終回到解釋政權長治久安的問題上來。張長東(dong) 老師為(wei) 中國政治的研究提供了另外一種視角，即將中國問題作為(wei) 一個(ge) 案例納入比較政治學研究領域，在提出問題、分析框架及理論運用上與(yu) 國際學術界進行對話，並嚐試以中國的經驗材料提出了新的政治學命題。這種研究視野和方法具有較強的超越性，能夠為(wei) 重新審視當代中國政治帶來啟發，值得研究中國問題的學者借鑒。（政治學與(yu) 行政學係王柏秀、黃佳琦供稿）
“珞珈政治學論壇”201901期：麵向經驗世界的廉政研究（主講：倪星教授），網址為(wei) https://www.pspa.whu.hnrudder.com/zhkx/2019-03-20/6072.html
“珞珈政治學論壇”201902期：國家治理現代化與(yu) 近現代化大國崛起（主講：何增科教授），網址為(wei) https://www.pspa.whu.hnrudder.com/zhkx/2019-03-27/6086.html
“珞珈政治學論壇”201903期：政黨(dang) 政治與(yu) 中國政治發展（主講：王長江教授），網址為(wei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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